摘花

loft存档用,微博@非限定心碎草莓派

【五悠】匿名投稿


确定关系那一年,我28岁,他15岁。


现如今,我37岁,他19岁。


他是我的学生,我喊他悠仁,他喊我老师,没错就是各位想的那样,是非常禁忌的师生恋~这也是为什么我的同事建议我匿名投稿。


和他第一次相遇是在学校天台,听上去很像俗套偶像剧的开场,他惹上了不得了的麻烦,某种程度上也注定了我和他的结局。噢先简单介绍一下我所处的行业:人员稀缺,几乎没有休息日,负责一些警察解决不了的极度恶性事件,见证他人死亡是家常便饭,可能的话还会见证自己的死亡。


和浪漫两个字相差甚远,可以说我和悠仁是在某个犯罪现场认识的,为了救社团的学长学姐以及我的一位学生,他自愿卷入了本不该沾手的事情,若是换做别人,第一想法应该是逃命到安全的地方再考虑报警吧,那些场面对普通人来讲可是需要一定心理承受力的。


悠仁呢属于不可多得的人才,不同于常人的体质,强大的内心和坚定的人性都是我们这一行迫切需要的东西,而且自他染上上述那个棘手又讨厌的麻烦起,也注定无法再继续普通的生活。


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情况,可以简单理解成他体内住了一个怪物,这个怪物无异于一颗破坏力惊人的定时炸弹,相关领导层是一些胆小又顽固的老头子,他们忌惮悠仁,害怕被那个怪物牵连,于是私下给悠仁判了死刑,自然被我回绝了,找了个借口拖成暂时的无期。


有了少许交集后我告诉他这些消息,他的情绪没有太大波动,那时他刚送走一度相依为命的爷爷,想了一会给我的答复是:如果能救更多人的话,我会完成我的任务以后接受死刑。


在我的帮助下悠仁转学到东京,理所当然地,我成为他的班主任。


突然多了个非常积极、永远能接上我的冷笑话的学生真是一件幸事,我们俩在很多地方一拍即合。他初入门,那些老顽固总想趁他成长起来之前除掉他,我增强了戒备,一边对外宣布他的死讯一边将他安排到某个地下室保护起来,教给他基本的技能,至少不可以给拙劣的手段暗算了,无论学的效果如何我都喜欢夸他,培养自信心和热情是非常重要的一环,他似乎也因此养成了无意识朝我撒娇的习惯。


这样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,我白天处理工作的事,他躲在地下室练习,可能是一天下来只有晚上我回来陪他说话,他每次都会很开心地对我说欢迎回来,然后像一只粉色的雏鸟绕在耳边叽叽喳喳地告诉我,我不在的时间他又学到了什么,我认真地听完,在精彩的部分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,贴近了称赞道不愧是悠仁。(后来被人提醒了要注意社交距离,不要带坏学生)


二十八岁情窦初开什么的我听着都有点恶心,我只是普通地觉得他有点可爱,一起吃拉面的时候、抱着玩偶看电影的时候、和同级生逃课溜出去玩的时候,以及喊我“老师”的时候声音也可爱。当我把这些话讲给我的同学兼同事,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,说:知道吗悟,你可以觉得一个人漂亮、帅气、幽默,但如果觉得一个人可爱,那你就完了。


我可能早完了,毕竟对方是十五岁的我的学生。

更糟糕的是,我知道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时间愈来愈长,而我有意放纵他。


戳破这层窗户纸是在私下训练结束以后,地下室的钥匙我没收回来,他搬回学生宿舍,仍然喜欢往地下室跑,说习惯了这里,又见我经常忙得只靠甜品解决晚餐,他在的话能一起炖火锅吃。


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东京气象台发布了暴雨预警,气温急剧下降,我从外面回来,看见他踩着棕色的小熊拖鞋,正往咕噜咕噜冒泡泡的火锅中加生菜,沉闷的雨声随着我关门的动作被彻底隔绝在外,耳边似乎只剩锅里对半切开的香菇煮熟的声音。


他放下筷子,和往常一样对我说欢迎回来,工作辛苦啦。


我当时,似乎、可能、确实,生出了我们已经交往的错觉,所以饭后一起在客厅看电影的时候,我说:“感觉离开悠仁的话都没办法好好生活了,怎么办,要对老师负责吗。”


他专心盯着屏幕,头也不偏地问“怎么负责”。


“来当老师的妻子吧,成年了就和老师去国外结婚~”


我承认我有试探的意思,也准备好将这句话推成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,反正我不着调惯了,悠仁又向来不介意我恶作剧。


但是他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笑着拒绝我,或者陪我一起将其演成一出闹剧,他嘴里叼着薯片仍是专注于电影,含糊道“为什么是妻子不是丈夫”。


“哈哈丈夫也可以,悠仁想娶老师吗。”


“可以的话当然想啊,最喜欢老师了。”


我愣了一瞬,一时间分不清是玩笑还是别的,糟糕的是这句话讲完我们俩都沉默了许久,原本轻松的氛围也变得微妙起来,他好像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,总算从电影中抽出神来,这个情景有点暧昧又有点尴尬,他率先坐不住,结结巴巴地找了个借口起身想溜,被我一下拽住手腕拉回来,可能我当时也紧张了,没控制好力道,他短促地啊了一声,重心不稳往后栽进了我怀里,我抱住他,这才注意到他脸红了,对上我的眼睛后那抹红晕一下从两颊飞到耳根,他动了动嘴唇,半天没吐出个字,最后自暴自弃般捂住脸大叫到“都是老师的错——”。


我将他从腿上扶起来,维持着成年人应该有的余裕笑着问:老师做错什么了嘛?


“不知道,反正怪老师对我太好了。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赌气一般推开我的手,盘腿坐在地毯上,又低下头回避我的视线,我就盯着他脑袋顶的粉色发旋儿,越看心情越好。


没过几天上层下了紧急命令派我去一趟涉谷,临走前我心想回来以后就找时间跟悠仁约会吧,忙了这么久,不给我休假的话就把碍事的老头子揍一顿。


问题就出在这里,我没想过二十八岁的我也会有失手的一天,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有点可笑了。


再见到悠仁便是一年以后,他长高了许多,和我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,眉眼间添了一道长长的疤,我给他改过的校服也换成了纯黑色的连帽衫,但朝我跑过来的时候又好像一点没变,扑到我怀里的瞬间又变回那个需要我保护、需要我教的小朋友。


这一年间发生了太多事情,最麻烦的东西牵扯到了悠仁,上层死刑的命令越逼越紧,见我回来才有所收敛,但依然时不时派人来暗示我,我嫌烦,干脆带着悠仁搬去了别的地方,不见闲人。


悠仁却是不想让我为难的态度,跟我说没关系,他已经犯下了很大的错误,如果死亡可以救下更多人也算是一种赎罪的方式,他不会逃走。


我看着他的眼睛,终是没把滑到嘴边的那句“那谁来救我”说出口。


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太早得离开我,给我足够的时间想别的办法。


就这样在各方势力的僵持下又过了一年,悠仁的水平已经不需要再学新东西了,要么和同级外出任务要么留在学校教后辈,我想了许久,他本该同绝大多数人一样拥有平凡无虑的生活,读完高中三年后考去本地的某所大学,在校园里遇到新朋友,所以在他十七岁生日我问他有没有理想的大学。他一开始不愿意,只想留在我身边帮我解决工作上的事,在我承诺中途退学也完全没关系后终于同意去X大面试。入学以后,我给X大捐了一栋办公楼,以悠仁监护人的名义,这样学校的人或多或少会照顾他一些(他很乖,不会主动犯事)


那应该是我最怀念的一段时光,学生们进步飞速,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厉害角色,我也因此清闲了一些,每天晚上等在校门口,看他提着我们一起去商场挑的书包朝我跑来,周围人不多的话他就喜欢远远几大步跳起来扑到我怀里,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往我身上蹭,笑着喊我老师。


早晨他要上课,大多时候起得比我早,凑过来偷偷亲我还以为我不知道,可爱过头了。起床以后他去厨房准备早餐,如果听见我的手机响了会跑回卧室帮我接,电话十有八九是来催我上班。悠仁是个很好的孩子,不忍心让电话那头的前辈为难,这时候我就名正言顺地提条件,包括但不限于亲我一口或者夸我两句。


可惜这种美好的生活只是如彩色肥皂泡一般飞快掠过而后破碎,他中途退了学,因为身体出了很大的状况,外界又开始动荡,蛰伏在阴影的怪物逐渐显露出爪牙,所有糟糕的事情堆在了一起,我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时间了。


他说他没有遗憾,让我不要难过,又给我道歉,说了好多次对不起——真过分啊,现在想起来我仍然要说,真过分啊悠仁,为什么将痛苦全部交给我,为什么爱我又留下我。


原本以为五年过去我已经忘了许多关乎他的细节,但敲下这些字的时候,从前发生的一切又过于鲜明生动地在我眼前如画卷般展开,恍然间觉得他就一直坐在桌子对面撑着脑袋跟瞌睡打架,固执地等我写完,从未离开过。


负责人把他的骨灰收进盒子,一只四四方方的铅黑色小盒子,他之前问过我,葬在哪里比较好,他想陪在仙台的爷爷身边,但仙台离东京远,万一死后变成一只鬼了想见我,岂不是要飞好久好久。


我想他应该没能如愿变成鬼,还是天使这种职业适合他,最好争个类似于丘比特的差事,闲来无事了就朝我心口射一箭。


他生前偷偷给我写了很多信,拜托他的好友交到我手上,我只看了一封就不想继续了,上面写他离开以后希望我可以找别人,最好找个爱吃甜品、能督促我认真休息的人。真是鬼话连篇,当初一起逛街,我不过跟问路的女生多讲了两句话他都醋得要命,大步走到前面连手都不给我牵了,怎么舍得我找别人呢。


偶尔遇上深夜失眠,我才从柜子里取出一封坐在床边反反复复地读,妄想从字里行间摸到一点他的体温,可能我就是在折磨自己,想着他最后是不是恨我的,被称作最强的我、被他无条件信任的我,最后却站在处刑室,站在他面前无能为力。


我自认不是脆弱的人,很多同伴都没能走到今天,我的后辈、我的挚友、甚至我的老师。死去的人里悠仁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,有人说时间能填补一切,可后来我才迟钝地发觉,他留在我心上的是一道豁口,填进去多少便流出来多少。


关于他的回忆大多数绕着东京和仙台,他在世时我们也想过一起去别的地方短期旅游,但总被一些意外打扰,旅游的事情一拖再拖,最后去了隔壁市一座山上看日出。山顶常年积雪,他当时围着咖啡色围巾,小半张脸藏在后面问老师你冷不冷呀。不等我回答,他捧过我的一只手在手心轻轻揉搓起来,棉织的手套浸着他的体温,很好地传递给了我。那一瞬间我就在想,就算脚下这座山突然崩了、或者天外有个破烂陨石砸过来了,我也要跟他接完吻再逃命。


临近日出时间,他倾过身帮我摘下墨镜,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说哪有人看日出的时候还戴这个。我习惯用东西遮住眼睛了,这方面竟然比他反应慢了一拍,末了他又加了一句,老师的眼睛这么特殊这么好看,偶尔露出来也不错啊。


我捏住他的脸打趣道:那如果有别人盯着老师看,悠仁会吃醋吗。


他煞有介事地皱起眉思考了一会,认真答题:稍微炫耀一下自己又高又帅的男朋友也不过分吧。


啊真的是,有时候胆子大得过分了,什么话都敢说。


这时候有游客提醒日出开始了,大家听到这话都亢奋起来,雪被来回的脚步踏碎发出窸窣的声音,云层间泄出一缕长而明亮的光,太阳逐渐显出轮廓,悠仁望着东方微微眯起眼,半边脸浸在柔和的金辉里,霞光透过他脸上细小的绒毛,将干净流畅的下颌线线条涂得模糊,看起来他就像是要在光影里融化了一样。


周围有情侣一起比心留念,他脱下手套,学着别人拍照的角度,把右手放在镜头前与朝阳摆成一条直线。我的手比他大上一圈,最后比出来的心一半胖一半瘦,浅金色的太阳就这样勉强被框进心里,这张照片曾经当过一段时间我的屏保,被其他学生狠狠吐槽了。


过了几年,机缘巧合之下我又回到山上,因为某些状况周围拉满了警戒线,护栏歪七八扭地嵌在石头里,景区被暂时封锁,不允许游客往来,不变的只有那场盛大的日出。我循着记忆走到当初拍照的位置,心想二十岁的悠仁应该又长高了些,手不会那么小,可以和我拼出一只漂亮饱满的爱心。


网上流传作出狐狸之窗的手势就能从指缝间看到死去的爱人,我没有戴墨镜,第一次觉得晨光太刺眼了,从指缝溢出,如同融化的跳动的心脏,竟让我有种想流泪的冲动。


大概半个月前我梦见了悠仁,牵着我的手,是初遇时十五岁的模样,眼角干干净净,身高只勉强到我的肩膀,我们一起坐在河岸边看焰火,十几支花炮一同射向夜空,霎时间流光飞舞,溅起亮金色的大雨。


他偏过头,闪烁的光辉落在他眼里,亮晶晶的好像星星,他问:老师过得好吗。我说我过得一点也不好,没人叫我起床,没人等我回家,没人给我煮肉丸子火锅,没人跟我抢冰淇淋,日子过得跟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,上层欺负我好多回了,没有悠仁的老师真的好可怜啊。


他笑起来,琥珀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温柔地注视着我,轻声说:老师,我在这里啊。


可是不要来我的梦里啊悠仁,来我的怀里。


最近常常在想,万一哪天我也死在这条路上,没人记得我的悠仁了怎么办,那些乌七八糟的老顽固肯定拒绝承认我和他之间的关系,甚至拼命抹掉他曾经存在过的证据,后来的新人只能从众说纷坛的传闻中推测一二,所以我写下来,给这个拥有千万粉丝的账号投稿,他这么好,曾经梦想当消防员的他,不顾自身安危救人的他,说出“希望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”的他,应该被更多人知道的他。


啊说起那群老头子,我已经清理了一大半,年少时候的梦想似乎也完成得七七八八,靠谱的学生们接替了我的位置,我清闲到可以一整天呆在家看电影,有足够的时间去旅游,唯一恼火的是家族那边隔三差五地来催我结婚,甚至擅自帮我物色了“门当户对”的女性。


——说多少次了我不是未婚,我只是丧偶。


等我走完我的这一程,自然会与他重逢。


死亡将我们分开,日后亦是死亡将我们重逢。



**本篇匿名投稿末尾附了压缩文件包,经审查材料,投稿内容可信度超过60%,符合放出标准,但因涉及多起重大社会事件,经审核组成员一致讨论,决定不公开文件内容,敬请谅解。



END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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